我的回收人（上）
我唔開心。
似乎，我已經唔開心咗好耐、好耐。
只不過，近排所有生意都上咗軌道，我作為全城首富嘅地位徹底穩定落嚟，我終於有時間思考「我唔開心」呢個問題。
我出咗個廣告，高價招募可以令我開心嘅人。
好多人嚟應徵，有人講笑話、有人扮小醜、有人做棟篤笑……其實都幾好笑，我都畀咗錢獎勵佢哋。
不過，我依然唔開心。
又有人話，助人為快樂之本。
我一直都有捐錢，最近仲捐多咗，不過都冇開心到。
所有你想像到嘅娛樂、刺激，我幾乎都試過晒，係幾有趣嘅，但「快感」唔等於「快樂」。
或者，我注定無法得到真正嘅快樂，我放棄呢個不切實際嘅期望。
但突然有一日，秘書同我講：「老闆，有個人話，佢可能可以令您開心。」
我皺眉：「之前咪話咗，停咗呢個Plan囉，唔再見呢啲人啦。」
「但係呢個人……」秘書欲言又止。
我信任我嘅手下，可以令佢哋露出呢種神情，嗰個人真係有啲唔同。
「見吓囉。」我點點頭。
然後，一個同我生得一模一樣嘅男人，笑嘻嘻咁出現喺我面前。
唔係，佢同我唔係一模一樣，雖然五官同輪廓一樣，但任何人只要望一眼，就可以分辨到我同佢。
我高貴、陰鬱、嚴肅，佢就笑到成個傻仔咁，加埋衣不稱身，企無企相，一睇就知係個窮鬼。
秘書細細聲解釋：「我哋估，佢會唔會係您失散嘅親人？」
我皺眉，如果只係講個樣，話佢係我孖生兄弟，我諗好多人都會信。
以現代嘅DNA技術，要驗證呢件事都唔係難題。
重點係，我喺商場縱橫咁多年，全城嘅人都已經識我，如果佢真係我嘅親人，點解依加先嚟認親？
我問：「你係邊個，你嚟做乜嘢？」
對方撓撓頭：「我個名同你一樣，不過我估你唔習慣，你可以叫我『秦二』，我係你嘅『回收人』。」
我隨口問：「咩回收人？」
秦二冇直接解釋，而係指一指自己嘅頸巾同西裝：「你認唔認得我套衫？」
我一眼掃過去，條頸巾係手織嘅，手工都幾差；件西裝都係平價貨，仲要係幾十年嘅闊膊款。
「我應該認得？」我反問。
秦二好認真咁答：「呢條頸巾係你初戀女朋友織畀你嘅，嗰陣你話會Keep一世。件西裝係你第一個月返工，買畀自己，嗰陣你覺得件西裝好貴，但後來你有更多更靚更貴嘅西裝，都冇第一次買咁開心。」
我仔細觀察佢嘅頸巾同西裝，似乎……真係有少少印象。
我嘅初戀叫咩名呢？我唔太記得啦，但佢好似織過頸巾畀我，分手後我就丟咗。
然後，秦二畀我睇佢身上嘅每一樣嘢，從衫褲鞋襪乃至條底褲，都係我以前丟咗或者唔見咗嘅嘢。
我嘅神色愈嚟愈冷，呢個人用咁多心機收集我嘅舊物，一定有好大嘅企圖。
我單刀直入：「你到底想點？想要錢？要幾多？」
「我想話畀你聽，咩叫『回收人』。」秦二慢慢解釋。
佢話，每個「原本人」出世嗰陣，喺另一個平行時空，就會出現一模一樣嘅「回收人」，但只係一個軀殼，冇思想冇感情。
回收人要擁有任何嘢，只可以靠「原本人」，當原本人放棄咗一件物品、一份感情，回收人就自動回收咗嗰樣嘢。
原本人放棄得愈多，回收人就愈富有。
有啲回收人，終其一生都只係行屍走肉，咁通常代表，佢哋嘅原本人過得好幸福。
秦二好認真咁望住我：「我係回收人裡面嘅首富，所以，我一直都好擔心你。」
我嗤之以鼻：「你係首富？我一世人努力賺錢，我諗冇放棄過錢喎。」
「對回收人嚟講，錢係冇用嘅，因為回收人嘅所有物品都來自原本人，錢根本買唔到嘢。」
秦二嘆氣：「感情愈豐富，回收人就愈富有。咁多年嚟，我漸漸有咗親情、友情、愛情、夢想……即係你放棄晒呢啲嘢。」
放棄愛情，大概係當年我同女友分手，娶咗大老闆個女；商業世界邊有咁多友情；夢想更加係虛無飄渺。
但我有啲不忿：「唔講其他，我老豆係病死㗎，我用咗好多錢去醫佢，報紙都有講過。後尾佢都係死咗，咁算我放棄？」
「你放棄嘅係『親情』，放棄咗好耐。喺老豆有病之前，你已經對佢冇感情，冇錯你有去探佢，但只係盡責任交功課……你自己知㗎。」秦二答。
我沉默咗一陣，呢一刻，我居然有少少相信佢係所謂嘅「回收人」。
無論拎幾多舊物出嚟，都唔及講出我內心嘅想法咁真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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